陈卫东：电力逐步成重要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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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将成为能源变革重要平台”

“让市场发现价格，电将成为越来越重要的平台”

———专访中海油能源经济研究院首席研究员陈卫东

中国电力报 中国电力新闻网记者 龙昌

　　陈卫东在中国海洋油气行业超过25年的工作经验，先后担任中海石油物探公司总经理，中海油服公司执行副总裁兼董事会秘书、首席战略官。现担任中海油能源经济研究院首席研究员。

　　记者：您认为造成严重雾霾的原因是什么？

　　陈卫东：原因是多方面的，化石能源的粗放利用是直接原因。能源制度设计不符合国际潮流，民众缺乏环保责任等是深层次原因。

　　“能源变革的关键环节在于市场”

　　记者：您认为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的内涵是什么?

　　陈卫东：谈到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我们首先要先了解我国为何会形成落后的能源生产方式和能源结构。对此，我们可以说出很多理由，如历史原因、资源禀赋等。但是从世界范围来看，比我国资源禀赋更差且同样遭受二战创伤的国家，如日本、韩国、德国等，这些国家的能源结构要比我国先进很多。

　　记者：这些国家的能源结构也是经过逐步调整的，我国将重复这一轨迹吗？

　　陈卫东：是的，我国目前面临的严重雾霾问题，国际上并非没有先例，如伦敦烟雾事件、美国光雾事件、日本水俣病事件等，关键是要警醒。

　　改革开放之初，我国选择了煤炭粗放利用的生产和消费模式。这在当时有一定的道理。为什么会这样呢？浅层次来说是因为GDP崇拜，深层次来讲是我国的能源制度选择问题。

　　我国的能源制度强调政府对资源的垄断和支配能力，对非公资本进入设置了屏障，形成了以垄断企业为主体的封闭市场。垄断可以产生巨额利润，但对于能源技术进步、资源最优配置没有益处。同时，以前我国考核地方政府看重GDP，考核国企是“做大做强”。在能源领域容易创造GDP，实现利润的项目有限，所以重复建设问题严重，产生巨大的资源、人力和市场空间的浪费。

　　因此，我认为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的内涵就是改变对地方政府和国企的考核标准，同时对非公资本开放能源市场，逐步形成多元主体的能源市场。现在我国正在朝这样的方向努力。

　　记者：您认为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的关键环节是什么？

　　陈卫东：我认为关键环节在于 “市场”。如果不从根本价值取向上发生变化，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很难成功。

　　三十年前，我国开始市场化改革。当时我国在经济领域缺少法律，改革开放其实是一个逐步立法的过程。三十年来逐渐形成了一套法律体系。但当时立法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很清晰的市场经济概念，没有现在这种认识力。因此，我们过去三十年立的法，很多已经不适应当前的社会经济发展情况，阻碍了多元主体能源市场的形成。比如《矿产资源法》只允许四家企业勘探开发油气资源，如果修改《矿产资源法》就需要博弈。能源领域变法的方向就是要破除垄断，培育多元化的市场主体。

　　“我国能源不转型，世界能源就转不动，就会被孤立”

　　记者：您认为多元化的市场主体形成对于能源工业发展有哪些促进?

　　陈卫东：以美国页岩气革命为例。我认为美国页岩气革命的成功有三个步骤。第一步是降成本，通过各种技术实践，将页岩气成本降下来。虽然这归功于页岩气之父米歇尔先生，但也得益于美国众多的中小企业。1999年米歇尔将页岩气的开采成本降到了10美元每百万英热，而2007年美国页岩气革命爆发前期天然气每百万英热售价13美元，开采成本大约只有7美元每百万英热。一倍的利润之下，开发者纷纷进入这一领域。

　　第二步是上规模。美国的页岩气开发无须通过政府，同地块所有者达成协议就可以开采。同时，美国拥有成熟的社会分工、资本市场和灵活的进出机制。众多因素导致美国天然气消费占比从2%飙升到37%，而多元化的市场主体是这一切的基础。第三步是可持续，目前正在进行之中。

　　记者：实现可持续的方向是什么？

　　陈卫东：目前美国的低气价已经影响到了开采企业的积极性。我认为页岩气出口，进而推动全球页岩气市场形成将是页岩气革命可持续的基础。

　　记者：奥巴马在日前宣布将放开政策向欧洲出口LNG，您认为美国的LNG会出口到中国吗?

　　陈卫东：美国的LNG出口不出口到中国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它参与到全球LNG贸易中去，可以很好的塑造全球LNG市场的形成。我认为现在的LNG市场就如同70年代的原油市场，将会非常有冲击力。LNG的全球化市场一定会形成。

　　记者：在LNG全球化市场形成过程中，中国有何机会？

　　陈卫东：当然有。第三次转型已经发生，方向明确，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我国应该沿着这条道路前行。在世界能源的前两次转型中，中国都是无意识的、随大流的，这次中国站在舞台的中心，一举一动都将受到世界关注。作为第一大能源消费国，中国如果不转型，整个世界就转不动。中国不转型，就会被孤立，今后的贸易就会遭遇诸如碳税之类的巨大挑战。

　　此次转型，中国压力巨大，但也有很多机会。我们虽落后很多，但只要有合适的制度安排和选择，我们会在此次天然气全球化市场形成过程中受益。

　　记者：您认为在此次能源转型中，我国应关注哪些问题？

　　陈卫东：70年代石油危机后，世界主要国家都意识到能源的重要性。所以四十年来，世界地缘政治是围绕着能源来展开的。而目前油气资源供求关系正在产生变化，同时也已经出现了很多油气资源的替代品。

　　一旦一个产品供过于求，市场就是最重要的。今后，能源地缘政治将会围绕争夺客户来展开。随着美洲能源自给自足，伊朗、伊拉克可预期的增产，欧洲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和受克里米亚事件影响俄罗斯油气出口重心东移预期。亚洲地区消费者的地位已经提高，能源布局的变化已经开始。

　　尽管当前的能源形势，对于中国这个最大能源消费国是有利的。但是如果不去积极布局耕耘，我国也很难在其中　  获得最大好处。所以，现在对外的能源政策应该按照这种转变来布局。如果我们现在提到能源问题，还是停留在供给问题上，就不合时宜了。

　　记者：您认为中国有机会成为LNG亚洲市场的定价中心吗？

　　陈卫东：LNG市场并不是说消费的多就有定价能力。石油、天然气这种能源，有三种属性。资源属性、政治属性和金融属性。对于油气的政治属性和金融属性我国非常生疏。并不是说我们在上海搞一个交易所就可以的。关键是市场的主体参与度不够。“三桶油”是不会参与原油期货的，而我国又把所有油气资源经营生产的权利都给了“三桶油”。所以我国没有参与油气金融属性的市场主体。

　　政治属性方面，要特别注意，油气生产国家，如中东和一些能源财团，都是以家族为中心。公关的重点，除了政党、领导人、政府部门，也应包括他们。

　　同时，因为我们的能源参与主体都是“单位”，换一个领导者，这个单位可能就是另外一个面孔了。这导致我们的企业追求是短暂的，是眼前利益。所以很难建立起密切的合作。

　　因此，我们只是在能源的资源属性上有优势，所以成为LNG亚洲定价中心还需付出很多努力。

　　“让市场发现价格 电将成为越来越重要的平台”

　　记者：您认为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需要怎么样的路线图？

　　陈卫东：我认为有四点。第一，让市场发现价格。为什么我们觉得天然气贵，消费不起？因为天然气可以替代。我们也觉得原油很贵，但是因为没有替代，所以供销两旺。

　　气和电是可以替代的，油和电可以替代的部分极小，这就是区别。而在我国，电主要是煤炭的转换，而煤炭价格存在扭曲，这间接地影响了我国对天然气的利用。

　　第二，改变能源结构，扩大天然气的使用领域。目前我国的天然气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只有5%，世界有24%，所以我们的雾霾很严重。改变这个能源结构，天然气就不能仅仅停留在家用。发电，交通，化工都需要加大天然气的利用，这才能把煤炭减下来。

　　第三，保证能源供给安全。这主要通过全球贸易和本土生产。具体问题通过比较优势来确定，而不是认为能源对外依存到了多少比例就是危险点了，这在全球化时代是不合时宜的观点。

　　第四，重视电在能源结构调整中的作用。我认为电将成为越来越重要的平台。

　　中国能源变革，应该以电作为平台来看各种能源的发展和相关因素。通过电去调节可再生能源、页岩气、煤制气等非常规能源，成为各种能源效率的计量器。

　　记者：您认为我国的能源消费变革大约什么时候能够成功？

　　陈卫东：澳大利亚大使问过我一个问题：中国人原意为利用洁净能源增加自己的支出吗？我认为这个问题很深刻。我觉得根本的改革和变化，需要政府逐渐放手，培育社会和民众更多的责任意识。现在我们把一切都推到政府身上，这就使得变革很艰难。如果我们的民众意识到自己有责任为环境改善出力，我们的能源生产和消费方式变革就是可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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